禪宗中有「經誦三千部,曹溪一句亡」的禪語。「曹溪」,禪宗六祖惠能曾住持於廣東曹溪河畔「南華寺」,是「南宗禪法」的發源地、禪宗的祖庭,俗稱「曹溪祖庭」。「曹溪」亦喻指禪法,六祖惠能提倡明心見性,所謂「漫持一缽曹溪水,去灑諸方五味禪」,身外無佛,三藏十二部,皆是自性中來。不立文字,直指人心,明心見性,是佛陀教育。
南屏師父 (濟公活佛) 身為禪宗「曹洞宗」、「臨濟宗」高僧,深知「論禪作詩,本無差別」,不僅引禪入詩,且將禪家破除「我執」、「法執」,以達到自悟佛性的開悟,皆引入詩作中,達到一種如「禪悟」的境界裡。詩文中,雖無一字禪語,卻處處可見禪趣。
南屏師父出自儒雅門庭,自幼讀書,文學深有造詣。住淨慈寺曾任書記僧,一切內外文件均出自其手。寫作往往不假思索,一揮而就;詩句工整,詩意瀟灑豪邁,有情有景,深寓禪機。如他在淨慈寺居住時,經常乘舟遊西湖,一次偈題云:
幾度西湖獨上船,篙師識我不論錢。
一聲啼鳥破幽寂,正是山橫落照邊。
此詩前兩句敘事,從中可以看出道濟禪師 (南屏師父) 安貧樂道,深受時人的喜愛;「不論錢」正說明其生平不計錢財,生活淡泊,似一苦行頭陀。後兩句則借景寓情,雖然寫的是落日黃昏之景,卻毫無喟嘆和傷感,反而可以體會到從靜思中豁然開朗的禪意,也能體會到他的豁達與灑脫。
湖上春光已破慳,湖邊楊柳拂雕闌。
算來不用一文買,輸與山僧閒往還。
春天到了,西湖按捺不住春光的外洩,終於大方地讓湖邊泛綠的柳枝輕撫著雕闌。然而這大好的春光是用不著一文錢去買的,都可在閒暇之時往還其中盡情享受。字裡行間,充滿著對大自然的無比眷戀與感激之情。
出岸桃花紅錦英,夾堤楊柳綠絲輕。
遙看白鷺窺魚處,衝破平湖一點青。
「出岸桃花紅錦英,夾堤楊柳綠絲輕」,這是古往今來西湖春天的景緻;但「遙看白鷺窺魚處,衝破平湖一點青」,動人的剎那間景象,另人凝神屏息駐足專注。這詩一靜一動,動靜交融,將一幅美麗的西湖春景,呈現在人們面前。深深地寓含著「離靜思動」、「動中求法」的禪意。
五月西湖涼似秋,新荷葉蕊暗香浮。
明年花落人何在?把酒問花花點頭。
五月的西湖,天涼似秋,尖尖的新荷葉蕊夾帶著暗香浮上了湖面。但「明年花落人何在」,不曉得明年荷花落時,自己身在何處?「把酒問花花點頭」,斟上一壺酒,與花對飲,人不知道花知道。實際上道濟禪師已經知道自己明年就要走了。其詩的內涵在雋永中透露出對生命的淡定和從容。
南屏師父這四首西湖景物詩,從不同角度描繪了西湖的景物,展開了豐富的藝術想像,創造了比畫境更美的詩境。春天的西湖,小船篙師,啼鳥破幽,山橫落照,出岸桃紅,夾堤柳綠,五月新荷,暗香浮動,這一切都淋漓盡致地展現在其那充滿禪的韻味的詩行之中。
這類引禪趣而入詩意的作品,其實都已著上了「意境」的色彩。在表面的空、靜、閒、淡的氛圍中,深寓著「可解而不可解」的意味性,亦即詩中有意無意的已經有了「性空幻有」的成分。無意中將臨濟的「一句三玄,一玄三要」、曹洞的「參活句」門風也帶進了他的詩中。
近代國學大師南懷瑾曾評價道濟禪師的詩作:「若以詩境而論詩格,他與宋代四大家的范成大、陸放翁相較,並無遜色。如以禪學的境界論詩,幾乎無一句、無一字而非禪境,假使對於禪的見地與工夫,沒有幾十年的深刻造詣,實在不容易分別出它的所指。」
道濟禪師的詩詞,通透,自信,空靈,自在,氣場張揚;筆底的水月花鏡之緻、風日灑然之美,則真獨步無二。「曹溪」中國禪宗思想的代名詞,濟公活佛一生的所作所為,「何異於曹溪一滴」,它就是中國禪宗思想海洋中泛起的一朵絢麗浪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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